肾炎被治愈后,最大的好处就是我敢拼命学习了。不怕劳累过度小命不保。一般来说我一天坐14个小时以上,又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,虽然肾没出问题,却又累出了别的毛病。大小关节肌肉三叉神经前脑壳……感觉浑身都疼,尤以颈椎腰椎肩膀酸痛难耐。每天起床时浑身关节僵硬疼痛。有时候难受得厉害,就半靠在被子上垫着硬板写字,但效率明显降低。我的指关节从小学就开始疼,当时化验抗O是阳性,意思我有风湿性关节炎,这是已知的原因。但风湿只侵蚀关节,不会连累肌肉,更不能上头啊。据多年后医术水平较高的刘大夫——我大姐分析,我就是累得伤了气,劳累性浑身疼。忽然有一天,腰椎疼得厉害,实在坐不住了,才发现有一节腰椎肿了,医生说是发炎了,只得去做理疗,但也只是有个缓解,这节腰椎贻害至今,稍有个风吹草动,它先发作。心脏也累得快跳不动了,最慢的时候一分钟只跳四十下,也可能有心肌炎后遗症的原因。反正那时就像是遨游在知识和痛苦的海洋里,无边无际,学习之路前途未卜压力重重,病痛之海无舟可渡产生间歇性绝望。
命运终于向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:我考上了研究生,生命出现了多种可能性。但同时,后背腰部的不舒服很严重,怕是风湿作祟,二姐给我找医院免疫科的号。医生开了强直性脊柱炎的化验单,化验结果是阳性,化验单不啻一记晴天霹雳!。看到那个加号,我又懵圈了。本来眼前一派光明美好,这阴云“腾”地一下子就裹挟上来。回到家,我妈和我大姐知道了结果都落泪了,她们太心疼我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了。强直性脊柱炎也是不能根治的自身免疫性疾病,属于风湿病范畴,但是早期及时就医还可以控制。我愤愤然没有搭理这个强直性脊柱炎,也没治疗,忙着去上研究生了。学习压力和学习强度降低后,每天少坐多动,我浑身痛的毛病自然减轻了,加上我一直坚持锻炼,多活动还是能减轻关节僵痛的,感觉整个人舒服很多。至今依然,久坐还是会不舒服。而吊诡的是,没有治疗过的强直性脊柱炎并未有明显发展,就那一节腰椎偶尔的不舒服完全不叫事。莫非是化验结果出错了?还是这家伙儿潜伏起来想打我个措手不及?
研究生毕业找工作时,我妈就想我找个有公费医疗的工作,好把我从自己手里托付给国家医疗福利。我是想找个有大块时间能自由玩耍的工作。那只有一个选择——教师。只是天真的我和眼下许多群众一样,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。教师这行看着容易,体力消耗也不大,谁知道严重耗费心血,极易躁狂与抑郁,要付出很大的情感和心理成本。教师群体整体健康状况一直堪忧,我这个体弱多病的壮女子却毫不犹豫地上了船。
工作后也过了几年好日子,健康状况比较稳定。虽然怀孕生子我被划入高风险一类,好在也没引发新问题。有一年体检发现有胆结石,不发作也没有症状就好。美好的日子就这么流淌着,但不会一直流畅无碍。五年后,一个初冬的周末,起床后耳鸣持续不断,而我平时很少耳鸣。响了两个小时还不过去,我就给我大姐打电话想让她给我治治,习惯性用右耳,却发现右耳听不见。大姐一听我的情况,也不给我开药方了,医院。我哪料到问题这么严重。医院,就给我做测听,发现右耳几乎没啥听力。赶紧就给我输液。次日就住院。输了当时最好的疏通血管的药,并做高压氧舱治疗。我得了突聋。对!就是字面意思:突然就聋了。你要问病因,医生告诉不了你,只说诱因可能是劳累,焦虑,问题是当老师的,尤其是语数外老师有几个不劳累焦虑?可全校几十年也就聋了我一个。可能是我基因不行吧,抗磨损性差,还和大家一样呕心沥血,经常会自我质疑被无力感包围。这个时候,我真想把“没有教不好的学生,只有不好好教的老师”这句话剁个稀巴烂!其实民国幼教大师陈鹤琴也是无辜,他哪能想到他的这句话多年后被改造成教育万能论的抬杠咒语,误人深矣!
“突聋”这种病一半患者只要休息休息就能好,四分之一的患者经过治疗就能全好,剩下四分之一不太能治好,但也并非都严重到完全丧失听力。我也不知道自己算多少分之一,总之是最惨的那一类。当时医生还说,七天是最佳治疗期,过了七天疗效骤减,过了十四天,治疗就没有意义了。给我留下的这个时间概念后来又毁了我一次。
出了院,我又两周一个三百元的号持续吃了一年多中药,也无法让死掉的听神经细胞复活。我的右耳完全丧失了听力,我成了“一只耳”,耳鸣却常驻不走了,还有不时发作的眩晕作为添头。校长也很为我着想,给我几个月假让我修养。实在无法可想的时候,我想起了贺道士。年年末,我去西安办事,因为一直心怀感激辗转找到了贺道士家去拜访过他。这次打听到他在咸阳接手了一个道观,便又去找他。坐了一夜火车,清晨到了道观,院子里一片狼藉,正在大兴土木,修建残破不堪的道观。已经有若干人围在道观接待室门口等着见贺道长,大多是看病的吧。贺道长在人群中看到了我,就安排人先领我去休息,我也倒头就睡。醒来,就有一个阿姨给我揪了宽面条,热乎乎吃一碗。再去找贺道长,他说我心火旺,让我找小老鼠取出胆汁滴耳朵。并送给我一个玉如意护身符。来之前,大姐特意嘱咐我,贺道长早已经不给人采药了,让我不要提出来为难道长。就算我的耳朵治不好,人家治好了我的“肾炎”,对我而言已经是大恩大德了,我断不会提这种让贺道长为难的请求。给我看完病,蒙蒙小雨中,贺道长特意送我到公路边拦下长途车目送我上车,方才回去继续给人们看病。坐在车上,攥着护身符,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。即便是神人,能治病却不一定能治命。但那份温暖自然而然,在阴雨寒春中我却没感到寒意。
后来,三姐在上海颇费周折给我搞来了老鼠胆汁,但使用后并没什么效果。我想就是注定我得聋了吧
两年后又给我来了一个霹雳,学校例行体检,尿常规化验蛋白居然两个加号,还有二百个红细胞。这一波又一波,命运的安排真是不敢揣摩。也觉得绝望和愤恨:为什么是我?为什么还是我?为什么总是我?甚至于潸然落泪。然而,最实际的应对是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,想办法治吧。复发后的“肾炎”恐怕更棘手,好在这次也没绕弯路,我大姐给我联系了一个家里祖传治肾病的中医尚大夫,我大姐的患者患重症肾炎被他治愈。尚大夫本人颇有社会人气质,自吹加上油滑,如果不是有大姐的推荐,实在无法信任他。看完病,他不给药方,自己关起门来配药,我也只能自费吃他的药,但这对私人门诊而言也算正常,药费也算不上太昂贵。然而,有一次寒假我带着孩子去看病,尚大夫出人意料地拽出二百元非要给孩子,说快过年了给孩子买个礼物,突如其来的人情味真出乎我的意料。祖传的本事也是真的,吃一年多药,尿常规化验基本正常,停药之后蛋白没再出现,潜血略不正常,至今依然如此。以后基本就这样了,化验指标估计回不到绝对正常的范围了。我只得接受这个再也完满不了的状态。其实,我也算幸运,没有任何症状及时在体检中发现了问题。有一些人不疼不痒的,等有感觉一查就已经是肾衰了。最凶险的病就是这种把身体瞒得死死让人没有任何察觉,潜行暗长,等到发现它的时候已经是它大功告成,医疗手段奈何不了它的时候。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啊。痛觉,就是人的预警系统,没有痛感的人就活在没有预警系统的凶险之中,内伤外伤让人痛不欲生的毛病统统都感觉不到,可能因此就要了命。所以啊,感谢自己的痛觉吧,一次次第一时间预警,能使人及时止损,躲过一劫又一劫。
日子就这样悄没声息地流逝着,又添了甲状腺结节和桥本病——甲状腺弥漫性病变,过敏性鼻炎,荨麻疹,都是人群中发病率很高的病,大多不碍事,就是发作起来很难受,比如过敏性鼻炎,控制不住的喷嚏响彻天际,控制不住的清涕自由流淌,但鼻子通气就好。严重的鼻塞会让人头痛欲裂,睡不好觉,张嘴喘气,久了又会嗓子痛。最难受还是鼻炎引发的结膜炎,眼睛奇痒,恨不得抠出来挠挠再放回去。好在有药可缓解症状,只是很难彻底治愈,所以越来越多的过敏患者只能是先对付过去这波再说。也有去打脱敏针的,但是覆盖不了各种过敏。研究表明,童年细菌暴露多样性降低,也就是说生活环境越来越干净,孩子接触不到太多菌落,导致孩子乃至以后成人过敏的风险高。像我这样小时候各种玩,暴露在各种细菌中,也没逃过变态反应性疾病的魔爪哦。想想现在的孩子怎么办?生活环境很洁净,户外活动时间越来越少,以后会不会到处喷嚏声擤鼻涕声声声入耳?
指关节一直在疼,就是持续时间和强度并不严重。可上下楼膝关节忽然疼起来,屈伸腿的时候,还可以听见“喀吱”的摩擦音。我大姐说这是退行性病变,就是膝部润滑液减少,没啥办法治,只能自己注意着,别着凉,减少运动量从而减少磨损。我才三十多岁,就得上了老年病?从此以后,就没爬过太高的山。保养得当,这十来年并未有显著恶化。以后迫不得已必须换人工膝关节时,可能人工膝关节比现在的好使多了,但就算质量差的零件也还是原装的好啊。
说到这份上了,我还得坦陈几样容易被忽视却又挺特别的小毛病。磨牙,从小就磨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磨。我妈总结过规律:如果我身体不舒服,就磨牙频率和程度都高。有时候,一早我妈就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说,你昨晚磨牙那么厉害,不是身体要出什么问题吧。这毛病本来不叫个事,就是早早的,我就把牙齿表面要用一辈子的,据说是人体里最坚硬的物质之一的牙釉质磨掉了,露出了牙髓,总觉得以后这是个问题。可医生配不出我想象中的牙釉质涂液,涂上去能形成新的牙釉质就无虞了。偶有不知情的亲戚留宿我家,半夜三更听到我咬牙切齿的声音,会不会有恐怖电影的音效。下颌关节炎,这个听起来很普通的毛病却有搞笑之处:可能正在啃苹果,忽然下颌关节“锁住”,张大的嘴动不了,仿佛被施了法术定住一般,只能左右错动下颌关节打开它,才能继续吃东西。知道下颌关节在哪里吗?你把手放在耳前的脸部,张合嘴巴时活动的关节就是下颌关节。偏汗,就是左右两边的身体感觉温度不一样,最明显的就是手脚和脸一侧冷一侧热,不均衡的温度让人略感不适。其实两侧体温是一样的,只是自己感觉到的不一样,可能是神经传导出了问题。
我的牙倒是得益于口腔医学的发展进步,种植牙七年,和自己的牙感觉没啥区别。我为什么三十岁出头就拔掉一颗牙?这得从初一说起。初中某一天,我吃米饭嚼到一粒砂子,硌掉了右侧下面一颗大牙的牙釉质,牙齿表面出了一个小小坑,我也没在意,但总是塞食物残渣,最讨厌的就是豆类花生,塞进去还不易抠出来。巧的是,这时我们学校来了一支口腔科医疗队,大喇叭广播让同学们牙齿有问题的可以去看。当时口腔问题主要就是龋齿。我就和我妈说了,我妈也想让我补上这个小坑,怕时间久了越来越大。送医上门,很方便,一个课外活动我就去补上,花了一块五毛钱,医院至少去两趟,还要挂号排队。可第二天补上的那块就掉了。这就说到让我最后悔的地方:我居然还去找他们要售后服务,要多傻有多傻!医疗队能怎么办?于是又打磨牙一次,再补上。打磨两次后,这个小坑直径就略微扩大些。第二次补牙后,医疗队没给我继续后悔的机会,人家离开了。不久之后填补物又掉落,我找不到医疗队,忍了一阵子,医院补。补一次磨一次,这个小坑一步步变成了大洞。年的一天,我正啃一根风干牛肉,拉拽之下,居然拽掉了这颗牙的金属填补物和一块薄薄的牙壁,剩下的半壁江山黑黢黢地站在牙龈上,也不管什么用了。又将就几年,这半拉牙挺不住摇摇欲坠,我医院把它连根拔掉。镶了假牙却不好使,最后我咬咬牙,花了一万八,医院成功种植了一颗牙。当年花那一块五毛钱的时候还没有种植牙,二十多年后我就享受到了医疗科技进步的成果,我是不是应该很开心呢?当然,如果换成家长学生维权意识这么强的现在,我妈起码要先去学校质问该医疗队有没有资质,然后坚持医疗队或学医院补牙,这样我的牙不会那么早就拔掉了吧。总之,要爱护牙齿,一口大牙少说值十几万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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